【菊池忠不是天生就是狗】(8)-愛忠
*SK8 the Infinity 同人二次創作
神道愛之介x菊池忠
SEX PISTOLS趴囉,隨興又草率:翼主重種孔雀x犬神輕種黑柴→隔代遺傳蛇之目重種白化日本錦蛇
曾根準時在六點鐘載愛之介抵達家門口,而忠站在台階處迎接他。
「歡迎回來,愛之介先生。」忠穿著平常的深色西裝,連續看了幾天穿居家服或睡衣的忠,明明一度覺得西裝筆挺的忠看到不想再看,如今愛之介卻又覺得這身熟悉的裝扮並不壞。
「嗯。」愛之介慢條斯理地走上台階,眼角確認曾根把車開往後方車庫不見尾燈,在和忠擦肩而過時,很迅速地親吻了他的嘴角,然後悄聲說了一句:「我回來了。」
「愛之介先生……還請您盡量避免這種輕率的舉動。」
「呵,那你就不要那樣壓著嘴角好像在告訴所有人剛剛被我吻了一樣。」
忠無可奈何,放下僵硬的手,跟上愛之介的腳步。
愛之介穿過大廳,轉進長廊,腳步很慢。忠意識到愛之介是想從房子裡面繞路,再從與車庫最近的後門出去,他也發現愛之介掏出手機,邊走邊用單手發送訊息,似乎是在跟某人聯絡。忠想問愛之介的計畫是否包含晚餐如何解決,但找不到開口的時機。
到了後門口,愛之介轉身過來說:「我去打個招呼,你先在車庫等我。」
愛之介沒有說跟誰,但忠知道是指三位姨母。本來週五的晚餐愛之介通常都會跟姨母們同桌用餐,忠也會隨侍在側,但角色與尋常端盤、整理桌面的家僕不同,是為了在姨母們需要的時候被點名,以答覆關於愛之介於公於私的各種事項。這禮拜忠處於休假狀態,原本就有點猶豫今晚晚餐該如何應對,但看來愛之介想直接打個招呼了事。
這決定妥當不妥當,沒有忠插嘴的餘地。他順從地折腰聽命,下巴卻被愛之介托著抬起來。
「你應該把東西都先放到車庫去了吧?你如果沒準備到自己的份,最好趁這段時間回去拿。」
愛之介沒有說清,但忠領會到是指愛抱夢需要的東西和滑板。只是關於自己的份,讓忠有些困惑。
「回答呢?」在忠猶疑的幾秒間,愛之介不滿意地挑起眉毛,催促道。
「啊,是,我明白了。」
愛之介恢復自信而不羈的笑容。看來愛之介打算看著忠如何摸不透他主人的想法,只能笨拙地走一步算一步。為什麼以前自己沒有發現愛之介是如此玩味著自己的反應呢?儘管就算發現了,他也束手無策。
忠把自己的工作人員服與滑板一同塞進了運動背袋裡,當他回到車庫時,愛之介已經站在那等著了。
「愛之介先生,抱歉讓您久候。」忠揹著袋子,幾乎小跑步著走到愛之介身邊。
「嗯?嗯……」愛之介不知為何盯著忠,扶著下巴思考著什麼似的。
「愛之介先生?」
「想說『我也才剛到』,但果然不怎麼適合吧?」
「咦?」
「下次來試試看吧。」
「請問是指什麼?」
「在約定的地點等待對方的感覺。」
忠仍不解其意,愛之介一點也不意外。
「下一次休假的時候,約在外面約會吧。」
忠愣了一下。約會這個單詞,在他的思考當中難以與自己產生任何連結。但愛之介確實說了約會。
「愛之介先生……跟我麼?」
好像光是忠開口尋求確認就是一大進步,愛之介咧嘴而笑,有部分是自嘲自己對忠抱持期待的標準似乎愈來愈寬鬆:「對,跟你。」
忠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最誠實的反應是感到開心,甚至有著期待,但他更清楚和愛之介像普通情侶一樣「約會」並不實際,他回不出答覆,而愛之介已經不是很在乎。
「先把東西放上車吧。」愛之介邊說邊就近伸手打開了一輛白色國產轎車的駕駛座門。
「咦?愛之介先生,這輛車到底是?」剛剛忠就有發現這輛不屬於神道家的陌生車輛,見愛之介開門就要鑽進駕駛座,慌忙地提問。
「租的車子。」愛之介晃了晃手中橢圓形的感應式車鑰匙,鑰匙圈上掛著知名租車公司的LOGO。
「咦?」
「以曾根的名義。」愛之介勾起嘴角,那笑容幾乎像個惡作劇的少年。
「愛之介先生!?」忠難掩驚訝。
「我說想在附近兜風開自家車又有點太醒目所以想租車,但作為公眾人物租車反而更引人注意,想要借個名字,他就答應了,我可一點都沒說謊,只是證明他是個老好人而已。」
「那是…您說得是沒錯……那請把鑰匙給我吧,我來──」
「我在等你把東西放上車呢。」愛之介打斷忠的話,自顧自地坐進駕駛座,繫上安全帶的同時發動了引擎。
忠仍然欲言又止,但愛之介的態度明顯不容動搖,只能認份地把自己的背袋丟進後車箱,愛之介的服裝和滑板則放到後座,最後自己坐進助手席,拉上安全帶。愛之介瞥了他一眼,忠的面無表情裡仍難掩身處助手席的不習慣甚至動搖,那雙手過分拘謹地交疊在大腿上,指頭切齊膝蓋正襟危坐。
「忠,你忘記你今天還是休假麼?」
「不,我還記得,但是……」
「所以這也算是『約會』,這樣講,夠明白麼?」
愛之介切檔、倒車,在他重新換回D檔前進時,滿意地看到忠垂低的側臉被夕陽餘暉染上紅色。
租來的車子有過度清潔的皮革氣味,但仍不影響從愛之介身上飄來的清甜香氣。經過昨天的放縱,忠意識到自己的賀爾蒙變得穩定多了,那淡雅卻主張極強的香氣令他安心,他知道任誰看了都會相信自己只是個依附在重種之下毫無存在感的犬神輕種。
但忠仍為了別的原因分心而在看窗外流逝的風景。現在去Crazy Rock還太早,應該會先吃個晚餐。他思索著關於約會這件事,這件他從來沒有想像過的事。如果愛之介可以早一點告訴他,他也可以做些相對應的安排。雖然不能確保不會讓愛之介失望,但比起現在這樣毫無預備地坐在愛之介身邊,白白接受一切,總會踏實得多吧。
只不過換了個位子,感受竟如此不同。忠從車窗倒影看見愛之介的側臉,這也是第一次。當他坐在駕駛座的時候,愛之介理所當然是在後座,狹長的後照鏡總照不清愛之介的真實表情。而現在映在車窗上透明的側像,凸顯了那後梳髮際下露出的凜然眉眼、高挺鼻樑和豐滿的嘴唇,忠就這樣看得出神,與其說是著迷,不如說是單純地看不膩。這就是他獻上畢生忠誠的人,美好得理所當然,尤其笑起來的時候──當忠分心這麼想,愛之介就真的露出了笑容,他不禁有些心跳。
「晚餐啊,我想吃便當。」愛之介忽然開口。
「便當…麼?」忠不禁感到意外地轉過頭來看愛之介。
「這禮拜都沒吃到,加上你又不在,明明在沖繩,卻有種像在東京工作的錯覺。」
「……」
「怎麼,你想說『還不都是您的錯』麼?」
「不,我沒有那樣想……」
「昨天有人在電話裡抱怨我把愛犬獨自丟在家裡,好像我在虐待動物。」
「那是、呃,那是……那個意思不是……」忠一邊窮於回覆一邊意識到這又是愛之介的一次「明知故問」。啊,昨天發生的一切他是會記得一輩子了。
「我問了一圈,結果好像只有你知道我平常吃的便當是哪家做的。」
「確實,您的便當都是我另外預定的。」
「那現在要買買得到麼?」
「那一家的話,應該可以。」
「走吧,買了在車上吃。」
「……真的吃便當就可以了麼?」
「約會吃便當,覺得沒有情調麼?」
「不,只要您願意,我什麼都……」
「呵,不是燭光晚餐真抱歉啊。」
「愛之介先生,請不要那樣說……」
愛之介只顧著笑,忠內心的困窘很自然地被那笑容沖淡。他發現愛之介笑容變多了,卻沒察覺自己也帶著笑意,而且愛之介也有同樣的感想。於是他們又回想起了曾經以為早就遺忘的關於薔薇園的記憶,那時候薔薇叢對他們而言像嚴實可靠的牆,圍起只屬於他們的秘密基地,他們在那裡總能為了微不足道的事情哈哈大笑,比如說並行滑滑板時吹過臉頰的風很舒服,或是不小心跌下板而滑板往上飛在空中劃出的圓弧大得有多誇張。
成功買到便當,愛之介又開了一段路,到濱海縣道上有觀景台的地方。路邊幾個斜著並排的停車格裡已經停了幾台車,愛之介很自然地停到旁邊,忠瞄了一眼,確認車都是空的,雖然夕陽早已經落下,但那些看夕陽的車主應該還趁著濛濛亮的天色在沿海散步吧,忠這麼想,全憑不確實的推測,即使如此他們也不適合走下車。
愛之介亦心知肚明。他拉好手剎車,解開安全帶,立刻伸手向忠要了抱在他腿上的便當。於是他們無語地對著擋風玻璃望過去的堤防與海這般平凡無奇的沖繩風景吃起便當來。
他們想到了燭光晚餐。比起在高級西餐廳相對正襟而坐,或許像這樣面對同個方向、端著便當盒扒飯才是正確的,才是真實的。愛之介咀嚼著軟綿綿帶著甜味的煎蛋捲,這是在家、在應酬酒席上都絕對吃不到的口味,但他很喜歡,而他知道忠是故意為之。
吃完便當,愛之介解開領帶,忠瞥了眼車上的電子鐘,現在才七點半,雖然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但跟平常去Crazy Rock的時間相比仍嫌早。
「今天晚上SNOW想和你比賽。」
「咦?」
忠驚訝的反應一如愛之介所預想。
「哦,還有那個紅毛。」
「什麼?」
「驚訝吧,我也很驚訝。」
「……」
忠回想起前天遇到用滑板當通勤工具的他們,還有最後告別時虎次郎留下的話:下次跟你的主人一起來S吧,不是作為工作人員,而是滑板人SNAKE。他當下在思考自己的意願之前,首先想到的還是愛之介的想法。那個時候參加淘汰賽,他之所以自作主張,除了因為動機不純外,也是推測即使他老實徵詢愛之介的同意,也不會獲得應允。
滑板是他和愛之介共同的記憶,因為曾經美好而更顯得脆弱如玻璃飾品碎了就再也無法復原。自從愛一郎老爺燒毀滑板一事後,忠也幾乎放下了滑板。對,只是幾乎。他沒有再和愛之介滑過滑板,甚至刻意避人耳目只在深夜獨自上板。他知道自己在逃避,放任一地碎玻璃不敢清理。所以他看著曆會覺得懷念,又對藍加心懷感激,他們給了那個純粹喜歡滑板的小少爺新的寶物,一樣閃亮卻不再是玻璃製。
他想他只要看著就好了,只要看著就滿足了。或許他還是在逃避吧,毫無長進。
「忠。」愛之介伸手過來,忠抬起頭,兩人視線理所當然地交會,愛之介的手卻又收了回去。愛之介同樣不確定,不確定忠的想法,不確定知道忠的想法後,自己又會做何感想。
「先說清楚,這可不是命令。」愛之介定定地望進忠在車內燈的昏暗黃光下顯得格外濃綠的雙眼裡。
「……」忠因心底難以名狀的躁動而忘記眨眼,屏息等待愛之介下一句話。
「去贏得勝利吧。」
「……我明白了,愛之介先生。」
忠一個人走進Crazy Rock。明明時間還早,忠卻發現人潮聚集的程度與深夜無異,他甚至察覺到了一些打量他的視線。
「SNAKE,沒想到你真的答應了。」忠還在找那兩個高中生,卻被一個更加年幼的聲音叫住。
「MIYA……」
「怎麼表情這麼陰沉.愛抱夢拿你未來三個月的薪水威脅你還是拿獎金誘惑你?」
「不,我跟愛抱夢──」「啊,算了算了,是我不該先提起。」實也是唯一實際見過他和愛之介作為議員與秘書共同行動的S參加者,但忠還是想裝傻,實也晃著那著實讓人懷疑是不是魂現的靈活尾巴,他不想在這裡還要配合大人演戲。
「他們在等你哦,不如說,大家都在等你。我可沒忘記那個時候你分明心不在焉卻還是贏我的事,但這次可不要想得那麼簡單,會輸的喔,畢竟就是那個愛抱夢也輸了。」實也轉了個方向自顧自地走,忠跟在後面,一語不發。
曆跟藍加已經等在起點了,穿著就跟前天遇到放學時的他們一樣。
「嘿嘿,又見面啦!」曆露齒燦笑。
「還好,還以為你不來了。」藍加也露出微笑。他們放鬆的表情完全不見比賽前的緊張,忠反而有些愣然不知所措。
「……為什麼要找我?」忠忍不住問。
「欸,SNAKE跟愛抱夢,哪個比較強?」但曆沒有回答,反而唐突地反問了一句。
「……」忠沉默,但看上去比起不想回答,更像是在琢磨如何回答。
「嘿?我還以為你會馬上說是愛抱夢呢。」
「……我想最恰當的回答應該是『視情況而定』。」
「啊!那種說法最詐了!」
「嗯,所以我和曆都想親眼看看。」藍加仍保持微笑,但那眼神裡確實有了取勝的鬥志。
「呃?」但忠還是搞不太清楚狀況。難道曆跟藍加要和他比賽,是為了比較看看他跟愛之介哪個比較強?
「先說一下,這次是三個人比嘛,賭注就第一名可以向第二名提出任何要求,第二名可以向第三名提出任何要求這樣,可以麼?」曆還舉起手指比出一二三,好像看忠反應遲鈍怕他搞不懂似的。雖然他真的搞不太懂。
「……我無所謂。」忠搖了搖頭,儘管關於賭注他沒有任何想法,但既然只是要比較他和愛之介,那賭注應該可有可無。
「嘿嘿,我跟藍加會贏的哦,SNAKE!」曆重新拉好手套,忠看得出來他很認真,而且十足地樂在其中。
忠跟著兩個年齡比他小上一輪不只的高中生一起並肩站在起跑線上,他扶著板頭,左右兩邊都是充滿自信且雀躍的笑臉。果然很懷念。他甚至在倒數的燈號明滅的機械聲當中閉上了眼睛,關於滑板的回憶潮水般湧上,而當開始的旗幟刷地揮下,他站上滑板,滑輪在石路上碰撞出清脆響聲,他知道這種感覺,身體甚至記得比腦袋更清楚,刮過臉頰的夜風愈是涼爽,愈顯得渾身熱血之沸騰。
藍加超前,他加速度的幅度大得離譜,接連不斷的彎道根本無法成為他減速的理由。曆沒有焦急追趕,他還對幾乎與他並肩的忠悠哉搭話:「那傢伙真的很快,但SNAKE,你也還可以更快的對吧?」
「……」
「我們沒辦法讓你認真麼?」
「……」
「你果然比藍加還要面癱……他啊,在跟愛抱夢比賽之前,很認真地思考著為什麼愛抱夢要玩滑板的問題。」
忠總算抬眼與曆對上視線。
「我說那還需要想麼,當然是因為好玩啊!SNAKE,我說得對吧?」
「……」
「那SNAKE,你又為什麼要玩滑板?第一次、咳,在那個什麼愛什麼館裡的時候,你不是說了一串滑板怎樣怎樣的壞話麼?但是你還是喜歡的吧,我看得出來,和你比過的Shadow跟MIYA也都感覺得出來。既然如此,為什麼要一個人滑呢?明明你和愛抱夢──」
「你不是為了跟我聊天才提比賽的吧。」忠終於開口打斷,曆卻笑得更開心,他終於可以不用像是自言自語一樣了。
「玩滑板的時後本來就是想幹嘛就幹嘛的啦!不然你就讓我不想再跟你聊天認真一點比啊!你看我們都看不到那傢伙的背影了。」
忠看向前方,確實那藍髮白衣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可視範圍內。
「我很認真,從一開始就很認真。REKI,可不要摔倒了。」忠壓緊鴨舌帽後,雙手背在背後擺出加速的姿勢。
「在大叔眼中或許未成年就等於三歲小孩,但我可不是!」曆緊緊跟上。
「嗯,確實,已經兩次體驗過愛情賓館的你,算是很早熟了。」
「什!你一定要在這種時候開這種玩笑麼!?」
「但即使是大人,摔倒也是會受傷的。」忠放眼前方,內心計算著他們已滑行的距離。
礦山前段的路除了彎道之外很單純,只有一個地方有分歧,因為另一邊偏離尋常賽道太遠,所以沒有人會走。忠知道那條路又直又大,比尋常賽道還安全,同時清楚要從那邊再返回尋常賽道會很費時耗力。
而那個分歧要來了。忠忽然猛地加速,正當曆以為他要全力衝刺,想一起跟上時,忠的雙腳離板、踏到地面上踩起小碎步。
忠下板的瞬間,圍觀群眾中甚至有人喊出了愛抱夢的名字。大家都以為他要複製愛抱夢那個粗暴但仍技巧驚人的帶板跑向對方揮打的招式,而忠也確實手撈起板子在慣性作用下,迅速貼近緊跟在後的曆。
曆沒有畏懼,只是沒料到忠會這樣所以仍嚇了一跳,下意識為了閃避而準備換腳調整前進方向,但他馬上又轉念堅信忠只是在做做樣子嚇唬人,眼前一陣疾風掠過,是揮下的板子麼?是。但不是朝他臉上揮,而是朝他腳下,而那到底是對著自己的腿、腳背、還是滑板、或其實只是往地面上砸的假動作,那並不重要,未經驗過的危機引起身體的反射性退縮反應,等到曆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換了腳,滑板頭整個切了一個直角,徹底偏離了原本的行進方向。
曆啊地叫出聲來,他已經不在尋常賽道的路線上了。他轉頭看向另一邊,早就重新上板並加速往終點方向前進的忠轉過頭來對著他壓低帽沿示意──「嚇到你了很抱歉」?不,曆覺得那個示意是「上當了吧」。
「那動作也太流暢了吧?」
「發生什麼事了?有人錄起來麼?我需要慢速回播!」
「喂,你有拍起來麼?」
「沒啦,我現在才要拍!」
「你現在拍哪裡來得及啊!今天可沒有無人機轉播啊!」
「對啊!為什麼沒有!這個人是上次淘汰賽上輕鬆贏過Shadow跟MIYA的神祕工作人員吧?」
「誰知道啊,比起那個,他的滑法是不是有點像愛抱夢?」
群眾在議論。
而在終點等著的實也、虎次郎、薰與廣海四人,也一起認真觀看卡拉放送著的群眾自主錄影的片段。薰甚至感嘆了一聲,愛抱夢的風格大膽、令人印象深刻,但忠的動作無疑更加細緻,作為技巧完成度,可能還高於愛抱夢,他和虎次郎交換了一個視線,雖然沒有說話,但虎次郎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連我都想看看了,愛抱夢跟SNAKE的比賽……」廣海喃喃自語般說道。
他們都知道曆和藍加打算贏過SNAKE然後向他提出這個要求──要SNAKE向愛抱夢提比賽。最初大家還搞不懂這兩個人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理由竟是「想看看誰比較強」,更顯得幼稚天真。但此刻廣海說出了其他三人的心聲。
「哼,我倒比較想自己跟SNAKE比比看。」薰一邊指示卡拉再做一次重播,一邊抱胸嘀咕道。
「呃,雖然不是不能理解,但我想下次愛抱夢可能就不會輕易答應了,上次也是因為SNOW所以他才同意的吧。」虎次郎說得很不好意思要潑冷水似的。
「所以說為什麼需要問愛抱夢的意見啊?」
「……因為SNAKE是他的狗啊。」
「你還要說那個啊……」薰感到無語,挑眉看了虎次郎一眼,卻發現他表情很認真,「到底是什麼意思?」薰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不然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都不曾看SNAKE上場過?即使在最初愛抱夢還很頻繁露臉的時候,不覺得很奇怪麼?明明身邊就有這麼強又可以配合他滑法的人,卻還一直試圖找別的可以跟上他的人……唉,誰知道呢,說不定SNAKE跟愛抱夢比過之後,會有所不同吧。」虎次郎聳聳肩,但他倒是真的滿想看看SNAKE跟愛抱夢比賽,想見識舊友那「可能有所不同」的瞬間。
「但是REKI大概已經沒望了。」廣海搖了搖頭。
「沒辦法,史萊姆嘛!但這次史萊姆可不是單挑。」實也邊說邊注意到網頁上出現新影片連結:「啊、卡拉,播旁邊那個直播影片!」
「喂說了好幾次不要隨便命令我家卡拉!」薰碎念,但在影片讀取完後他也跟著無語凝視畫面裡不知何時已然追上藍加的忠。這畫面應該也是空拍機拍的,距離有點遠,只能確認兩人的身形位置,看不太清楚動作。但光是確認忠已經追上藍加就足夠驚人了。
「怎麼追上的?」實也忍不住驚訝地瞪大眼睛喃喃自語。
答案很單純,只是忠衝得真的很快而已。長年以來修整賽道的工作都是他安排的,要找到最快路徑對他而言毫無困難。不一開始就全速前進,只是為了確保勝利而想確實地各自擊破這兩名對手而已。他沒有對曆說謊,這場比賽他很認真。
「你的好朋友跑到另一邊去了,你不去陪他麼?」與剛剛和曆時相反,這次忠主動向藍加搭話。
「曆會馬上回來的。」藍加自然無絲毫動搖。
「終點已經快到了。」再幾個彎道就會進入廢棄工廠,終點等於就在眼前。忠盤算著,就算曆現在馬上追過來,忠或許會驚訝,但也僅此而已。
「那就來拖一下時間吧,我也還不想這麼早結束。」藍加露出從容笑靨,帶有與生俱來的魅力,忠因為奇妙的既視感而愣了一下。
藍加嘗試做出在網路影片裡看到的舞板動作。他擅長跳躍,滯空時間與愛抱夢有得拚,但對最初還需要黏膠帶固定雙腳才能安心滑板的他而言,讓腳在板面前後左右自由移動的舞板動作無疑是一大挑戰。他還在練習,現在速度又這麼快,失敗的機率大概八成吧,藍加這麼想,卻更躍躍欲試。
「啊。」忠發出驚嘆,因為藍加移動了腳步,在沒有改變滑板方向的情況下,兩腳前後交替踩踏,只有身體作了個旋轉動作,但轉回正面的時候,滑板失速差點讓他踩不穩整個飛出,幸好忠適時牽了他的手。
「現在速度太快了,這樣很危險!」忠語氣嚴肅,一時還放不開手,兩人的速度確實如藍加所願慢了下來。
「但愛抱夢做得到。」
「那是……即使是他,也一樣很危險。」
「那SNAKE呢?」
「呃?我……」
「果然可以對吧!我想看!好想看!」
藍加興奮地反握住忠的手,忠驚訝地一時說不出話來。藍加一開始給人的印象是個氣質穩靜的美少年,跟現在這個眼光閃爍著期待、就像孩子要求飯後甜點一樣催促著自己的他簡直判若兩人。是受曆的影響麼?忠想起笑著說滑板很好玩的曆,又自然而然地從那裡聯想到以前的愛之介。
對,他也曾經這樣牽著愛之介,那個時候那雙手還比自己的小,手心既柔軟又溫熱。而現在就算他和藍加重疊的掌心隔著手套,那回握過來的力道也足以傳達他那對滑板的滿腔熱情。
「現在可是在比賽中……」忠有自覺已經無法拒絕,卻還在做著無謂掙扎。
「是沒錯…啊,那表示不是比賽就可以囉?」
忠總覺得他早就料到藍加會那麼說了。
「SNA──KE──別以為我那麼容易甩掉!」這時曆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眼角餘光可以看到他那頭紅色如火的翹髮。
「曆!哈哈!」藍加笑得更開心,還很自豪似地對忠說:「看吧,他跟上來了!」
「嗯,我看到了。」忠施了點力道,雖然很輕,但由於風壓,還是像用甩的一樣放開了藍加的手,藉著藍加調整重心的空檔,忠重新踏穩了自己的腳步,然後壓著帽沿說:「那好吧,你和那孩子可以一起看,看著我到達終點。」
首先是簡單的左右蛇行加板上自轉。藍加驚訝地發現忠非常自然地做出旋轉動作之際,竟還能加速,明明高速蛇行之下為了保持平衡更加費力,對忠而言反而如魚得水,或許跟他像蛇一樣舞動的雙臂和腰身有關?
「果然SNAKE很厲害,但我還是會贏的。」藍加也加速,但快要能追到與忠齊平的時候,忠卻刻意減速,早就經歷過愛抱夢那樣會突然貼近的妨礙方式,藍加沒有動搖,眼看忠的滑板就要與自己的撞在一起,彎道也來了,兩人壓低身子,伸手擦地磨出火花,但在起身的剎那,忠帶著滑板一起跳起來,滑板騰空翻了一圈,喀地一聲又穩穩地落回忠的腳下。那動作沒有任何意義,純粹炫技,但成功吸引了藍加的目光,藍加只因此晚了零點幾秒從過彎調整回直線加速的姿勢,卻足以讓兩人之間的距離又再次拉大。
那動作藍加在網路影片中也看過很多次,但近距離親眼看到感覺就是不一樣。他覺得心跳加速,也聽到了後方的曆發出激動的驚呼聲。
他們進了廢棄工廠,忠也沒有停止,反而廢棄工廠更適合他的表演。近九成的單一通道上充滿毀損鐵柵造成的高低落差,忠一次又一次帶著滑板旋轉、跳躍,甚至在窄得只能單人通行的棧橋上忽然下了板,滑板不受控地往斜前方滑,在撞上欄杆的瞬間,忠又踩回去,翹起另一邊板頭,硬是做了個九十度平轉,前後板頭交換,讓他能夠再次筆直前進。
藍加跟忠真的忘記思考要怎麼超越忠。那些都是炫技,無關乎速度或勝負,但卻是十足的技巧性動作,需要練習,需要技術,也需要在這種場地、受眾人注視下實行的勇氣,那意義或許等同於享受其中的愉悅忘我。
「滑板真的太好玩了!」曆忍不住興奮地大吼。
而群眾也是難以抑制地躁動。
「還以為他的腳像黏在滑板上一樣穩,結果又突然下板!太扯了!」
「在那種普通長寬的滑板上還可以做出那種動作!鬼吧!」
「SNAKE!是SNAKE!」
於是隨著終點愈來愈近,整個Crazy Rock響徹高喊SNAKE的歡呼聲。
忠毫無懸念獨自衝過終點線,轉著身子在地上用四顆滑輪畫出漂亮弧形,充分減速後喀地一聲蹬起板子讓它回到自己手裡。
贏了。忠感受著自己紊亂的喘息與心跳,耳膜還殘留風呼嘯的回聲嗡嗡作響,他也有聽到群眾喊著SNAKE或意義不明地吼叫,但他內心這股不可思議的高昂感與四面八方湧來的激情無關。
忠像是為了吸到更多氧氣般抬起頭,卻瞬間對上了愛之介的視線。愛之介就像那時一樣站在鐵柵上往下看著他。帶著愛抱夢假面的他如果不笑不語的話,很難讀得出情緒。幾個月以前他們也這樣對視過,那時候的愛之介是什麼表情呢?跟現在相比,又有什麼不同?如果獲勝不是命令,那這個勝利是為了什麼、又是為了誰呢?他聽見自己的心跳,狂亂得不像是自己的,卻不知怎地引他發笑,所以他彎了眉眼,露出笑容。
「啊,又笑了。果然很好玩對吧,滑板。」不知不覺藍加也喘著氣、抱著滑板走到忠身邊。
「SNAKE好詐。」曆抹著滿臉汗水,語氣埋怨表情卻很開朗。
「因為是以贏為目的。」忠誠實辯解。
「咦?你有那麼想要要求我們做什麼還是怕被要求做什麼嗎?」這倒令曆感到意外。
「不,只是單純地……」忠原本想說「不能輸」,但他改口說道:「不想輸。」
「雖然很不甘心,但果然SNAKE也是很厲害的滑板人呢。」這麼說的藍加臉上也沒有作為輸家的懊悔,汗水把他白皙又漂亮的臉龐襯得閃閃發亮。
「嗯,雖然詐,但也很強,雖然很詐。」曆的笑容也散發同等光彩。
「……你們都還可以更強。」被兩個少年坦率真摯的反應左右包夾,在輸贏上較真的自己反而顯得孩子氣,忠低下頭,事到如今卻有點不好意思。
「剛剛心跳好快,讓我想起跟愛抱夢比賽的時候。而且因為SNAKE身上都是愛抱夢的味道,對吧?曆。」
被藍加這麼一說,忠有些動搖。就算他可以控制自己作為蛇之目重種的味道,偽裝成犬神人輕種,但他不可能隱藏愛之介在他身上留下的氣味。這麼簡單的事實,他竟然需要別人提醒才想起來。
「對啊對啊真的──蛤?啊?不、藍加你為什麼要提味道那跟今天這場比賽沒有關係吧!」曆本來還什麼都沒想就對藍加說的事實表示同意,但他很快又回過神來,忠與愛之介的關係可還是他被大人塞了錢要努力維護的秘密。
「嗯?是沒有關係沒錯……抱歉?」
「欸,也不是要你道歉啦,唉,我不知道要怎麼說了。」
「放棄吧,REKI。」虎次郎拍拍曆的肩膀,不知不覺在終點等著的四人也圍了上來。
「欸,SNAKE,你的身上都是愛抱夢的味道,這是你們很要好的證明吧?」藍加才剛道完歉,馬上又拿味道來當話題。
「我跟那位……我跟愛抱夢不是那樣。」忠知道此刻沉默或轉身離去反而是下策,所以他盡量正面但避重就輕地回應。
「那樣是哪樣?」但忠不知道藍加的日文不太好。
「就是……像你們這樣?」忠小心翼翼,卻仍像是被藍加誘導而全盤托出。
「我跟曆?嗯──」藍加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忽然靈機一動:「啊!我知道了。」
「……」忠以為已經平穩的心跳又開始亂了起來。這難道是因為藍加也是重種的關係?站在他面前竟有種無所遁形又束手無策的無助感。
「愛抱夢是因為SNAKE才玩滑板的吧?」
「不,我只是……」
「只是?」
「我只是曾經教過他滑板。」
「那不就跟我和曆一樣。」
「不……」
一旁的虎次郎和薰有點想笑。他們完全看得出來忠很不想繼續下去,但藍加就像穿著鞋子就踩上和室、絲毫不懂日式作法的外國人(雖然他確實算是外國人),毫不在乎地逼著忠持續開口到他滿意為止。
「本來不管是我或是曆比你快到終點,都要叫你跟愛抱夢提比賽的。」
「咦?」忠一愣。
「為什麼當時要棄權呢?如果SNAKE沒有棄權,不是沒有可能最後就是你和愛抱夢比賽吧?這雖然是我事後才想到的,但那個時候,愛抱夢是不是其實很想跟你比賽呢?」
「……」忠說不出話來,藍加的提問愈直接就愈是讓他窮於回覆。他說不出真心話,卻也無法輕易編造謊言。
「只是伸出手的話,任何人都做得到。就像曆第一次找我玩滑板一樣。但如果曆現在才對我說那時只是剛好在那裡的是我,好像對他而言誰都可以、誰都一樣的話,我會很難過。我知道滑板很有趣,但也是因為有他所以才更加開心。曆也說過的吧,對愛抱夢說過。」
「嗯,不要孤立自己。SNAKE,雖然不知道你跟愛抱夢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但沒有什麼理由足以讓你拒絕滑板吧?事實上,你也用滑板確實回應我們了。唉呀,雖然我們輸了,好像都白說了……」曆撓著後腦杓,興沖沖又想再提下次再來比一此的時候,薰突然插了嘴:「一直以來,我們以為愛抱夢的『夏娃』是在追求一個實力相當的對手。」
「但今天看了你的比賽,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傢伙根本是害怕輸給你吧?哼,真是膽小又不願面對自己弱點的傢伙,我期待看到那傢伙再華麗地摔跤一次,所以你還是趕快跟他提比賽吧。」薰故意說得過分,虎次郎聽得露出苦笑,他不覺得這種像激將法的誘導會讓忠輕易折服,果不其然忠微微皺起眉頭,那副打從心底不同意卻又因為理性認知到薰語氣中的刻意挑釁而不與之起舞的無動於衷,幾乎令人感到佩服。
「SNAKE,原諒我們多管閒事,直到現在我們還是搞不懂,當年與我們混在一起,純粹喜歡滑板的愛抱夢為何會有那樣劇烈的轉變,雖然上次久違地看他和藍加比賽,他很明顯不太一樣了,但當初那個讓他轉變的『原因』真的解決了麼?這是Cherry最關心的事。」虎次郎一副緩頰和事佬的樣子,一被點名,薰立刻不悅地挑眉回嘴:「我?關我什麼事!?你不要自己像個老人一樣突然懷舊又拖人下水。」
「你不關心麼?」
「就算我關心也不用你代我發言。」
「那結果還不是一樣。」
「完全不一樣好麼?啊,很抱歉,這理解力大概這就是猩猩語的極限了。」
「我可還聽得懂你剛剛說『膽小又不願面對自己弱點』是什麼意思,那真是不錯的自我剖析。」
「什麼?你就這麼想找架吵?」
「是你先開的頭好麼?」
「這兩個人又脫線了……」實也搖頭聳肩,十足小大人的樣子,但馬上他把兩手背在背後,歪著腦袋像好奇小貓一樣抬頭看忠,又是明確把握自己年齡應有的可愛而為之一般:「說起來,不是有誰在等你麼?SNAKE先、生。」他故意在忠的S名後加了敬稱,忽然讓這個捏造的稱號與現實有了連結。
忠霎時好像聽到愛之介在叫他,他再抬頭,發現愛之介轉身走開了,只剩紅色斗篷飄飛的背影。
「我得走了。」忠壓著帽沿點頭示意後,轉身就走。
「SNAKE!等等!你就沒有什麼想要要求的麼?」曆喊住他,忠猶豫了片刻。
「……如果我提了,那位…愛抱夢答應了的話,你和SNOW就來見證一下,到底是誰比較強吧。」
「哈哈!」忠聽見背後傳來曆的笑聲,「不只我們,大家都會來看的!」
忠抱著滑板小跑步到了停車的地方,看到助手席車窗有愛之介的側影,忠努力順著呼吸,繞到另一邊坐進駕駛座。
愛之介衣服還沒換,只拿下了假面,見忠上了車仍一語不發。忠不知為何覺得有點害怕確認愛之介的表情,所以他就像平常一樣,安靜有效率地發動車子,平穩開上道路,與此同時,車內導航響起朗讀語調的女性語音,忠以為是誤啟動,伸手想要關掉時,愛之介卻忽然開口:「照著走。」
「是的。」愛之介的語氣也跟平常一樣,忠的精神仍莫名緊繃,之所以覺得氣氛凝重,或許是與剛結束比賽時的興奮反差太大的緣故。
「比賽如何?」才想到比賽,愛之介就像會讀心一樣問出口,但他沒有等忠有任何反應,馬上又接著問:「很開心?」
「……是的,SNOW確實是很特別又有潛力的孩子,可以理解您喜歡他的原因。」
「哼嗯──」愛之介發出哼聲,不置可否外卻又有點不以為然似的。
「愛之介先生……?」忠鼓起勇氣,用眼角餘光瞥視旁邊的愛之介,結果他單手托著下巴,臉轉向窗外風景,忠在那稜角分明的臉廓裡仍判別不出情緒。
「……」
愛之介不再講話,忠意識到自己握著方向盤的手太緊了,強迫自己鬆開一些,同時輕輕吐了口氣。和那兩個孩子比賽確實比想像中的…不,忠從來沒有想像過,只是就結論而言,確實是開心的。他喜歡滑板的時間比愛之介還來得長,甚至不確定第一次站上滑板是什麼時候,只知道那時他已經接受了父母的暗示,總算可以像尋常孩子一樣在太陽底下揮汗玩耍,他著迷於站上滑板時湧現的不可思議的自由感,無論何時何地,滑行時吹乾汗水的風總是那麼清涼暢快……但自從開始教愛之介滑板後,這純粹打發時間的運動卻有了不同的意義。
或許正如那兩個孩子所說,因為身邊有另一個人所以才更加開心。
「……愛之介先生。」
「嗯。」
「下次……」
「……」
忠深呼吸,握著方向盤的手心滲汗,他又握太緊了,但現在若不握緊一點,吸了汗水的手套好像厚得令他有握不好的不安感。
「愛抱夢,下次和我比賽吧。」忠在充分深呼吸之後,以平緩的語氣說了這句沒有使用敬語的台詞,就好像他是以SNAKE的身分,對象雖然是愛抱夢,卻是為了說給第三人聽。
「……」
「……」
沉默難忍,但忠只能繼續直視前方,即使這個時間點在這條市郊路上只有他們一台車,道路乾淨順暢,離導航指示要轉彎的路口也還有段距離。
但沉默沒有維持太久,至少沒有忠體感得那樣久,愛之介叫了他一聲:「忠。」
「是的。」
「靠邊。」
「咦?」
「停車,現在。」
「是、是的。」
忠急忙打了方向燈,車往左側滑行,直到緊貼人行道與之平行。忠踩著油門打到空檔後,愛之介忽然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從助手席側身過來,右手拉起手剎車,左手攬過忠的後腦勺,毫無預告地掠取他的薄唇。
「嗚唔……咦?唔、愛之介、先生……?突然、唔、不行──」雖然是車少的晚上、在車裡、兩人還不是尋常打扮,忠還是在意被看到的可能性,但他幾乎一開口就又被堵住,反反覆覆,要推開愛之介的手搭在對方肩膀上,就只是搭著,完全使不上力,直到愛之介放開他,他甚至喘得呼出熱氣。
「你說不行?明明是你先引誘我的?」
「您的說法……是『邀請』您一起滑板而不是『引誘』…」
「怎麼不是?明明自稱SNAKE,就是要引誘我吃下智慧果實的意思不是麼?」
「那是…配合您的角色設定…」
「呵,那你現在SNAKE的角色設定跑去哪了?再跟剛剛一樣不要對我用敬語試試?」
「……」兩人距離近到忠能在愛之介的紅酒般濃赤的眼底看見自己的倒影,卻讀不懂主人是以什麼心情如此揶揄方才那句邀請比賽的台詞而一時無語。他怪自己憑著彷彿被那兩個孩子以及主人的舊友推了一把的勇氣而生的衝動,忘形地以為愛之介會欣然接受那個一起比賽的提議。
剛剛那突然又連續如陣雨的吻可以算得上是欣然接受麼?應該不行。雖然忠還擺脫不了剛剛令他感到暈眩的親吻,這副只有與愛之介接觸才顯得無法自律的身體,令他羞愧得難以維持正常思考。
「但說到角色設定,跟『Adam』一起『吃下禁果』的是『Eve』,可不是蛇。啊,還是因為你真的是蛇,所以才那麼取的?呵,會不會太隨便了一點?」
愛之介低啞的輕聲細語伴隨濕熱的吐息,掀動忠的眼睫與因汗濕而攏成一縷縷的前髮,忠覺得癢,不得不閉上眼睛忍耐。
「很…抱歉……」
「為了什麼?」
「『SNAKE』是沒有資格和『Adam』比賽──呃!」喀達一聲,忠往後仰倒,愛之介放倒了他的駕駛座椅,整個上半身欺過來,胸膛相壓,怦怦心跳如響鼓。
忠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因為愛之介幾乎算是軟倒在他身上,像是沒有意識到自己體型的大型動物在撒嬌,把上半身的重心通通交給他,背後的假皮革座椅發出吱呀喘息,調節座椅的伸縮結構也已經被逼到極限,忠如果有餘力,那他應該會驚異這台車的駕駛座可以後仰到接近一百八十度。
「我都講到這個地步了,還能理解錯誤,唉──我還是太樂觀了。」愛之介愜意枕在忠的肩窩,他笑盈盈地問:「很重?」
「呃──還、好……」
「比賽的賭注,你想怎麼辦?」
「呃、咦?」
「這次總不會再要我放棄什麼了吧?嗯?雖然我絕對不會輸。」愛之介用手臂撐起上身,拉開距離,忠也總算可以緩過氣來。
「……呃…愛之介先生…您的意思是…」但他還是不明白,不明白現在這是什麼情況,不明白愛之介的笑容裡為何有著少年時的他常有的調皮。
「你想到了?」
而現在愛之介的問句又是針對什麼?比賽的賭注?所以他們要比賽麼?他們可以比賽麼?還是剛剛那個關於角色設定的問題?
「愛之介先生。」
「嗯。」
「您願意…跟我一起滑麼?」
愛之介瞬間露出驚訝的神色,他對上忠懷著不安而殷切疑問的視線,他知道忠無意為之,不管是這快要變成招牌招數的小狗眼神,還是在親吻過後就恣意溢漏而出的屬於白蛇的費洛蒙。
與那時相似的只有月色跟問句,且此時湧現的情感已經不同以往,卻足以令愛之介有瞬間時空錯置的恍惚酩酊感。自己想像過這一刻會再次來臨麼?甚至是熱切企盼著?就像昨晚他們說出口的那句想來仍覺得幼稚好笑的表白?愛之介沒有意義地自問。
「嗯,一起滑吧。」愛之介直截了當地回道。
忠瞇細眼睛,露出燦爛笑臉。這次愛之介可料想到了,他捧著他的臉頰,拇指劃過勾起的嘴角,手掌抹過忠還浮著汗珠的脖頸,觸感微涼,卻令他渾身發熱。他覺得自已又快要脫口而出那句話了,這種衝動前所未有。
「賭注…我會認真思考的。」
「很好,別讓我失望了。」
「是,我會努力的。」
「雖然我會贏,所以沒什麼意義。」
「這…說得有點太早了,愛之介先生。」
「那你就好好想個會讓我贏了卻覺得後悔的賭注內容吧。」
「呵呵……即使會後悔?」
「當然。」
忠難得輕聲笑了出來,愛之介即使覺得可惜,仍低下頭為了滿足心底焦渴而以吻覆蓋上去。
待續。
後記:
要進入瘋狂做愛ㄉ部分前就先斷一下,俺也不知道為什麼廢話要這麼多明明這個趴囉的本意是要瘋狂做愛(第N次的腦內反省會)
俺雖然很想立志不要早洩(所以不想跟這篇廢話一起完成),但又覺得俺愈是有幹勁射得就愈快,所以還是算了
就先抱持依然早洩的心理準備(不然呢)
至於又是一篇廢話連篇俺說不出任何話腦內就還是愛抱夢&菊池的智慧果實pie(怎麼還在想這個)
至於滑板部分當然都是看看影片臨陣磨槍
俺只有踩過滑板車(滑板車)俺小時候有一段時間用滑板車去補習班上課ㄟ現在想想也是滿狂ㄉ(?)
其實俺還很喜歡一個花招,是滑一滑突然蹲低直到整個屁股坐到滑板上然後屁股轉半圈再拿起滑板,在跳起來的瞬間手指一挑讓滑板旋轉,然後在雙腳落地的瞬間再重新踩上滑板,超可愛又瀟灑的……
還有換板的玩法,那跳板子的動作就是說不出的調皮可愛……
然後就覺得這些動作如果菊池忠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做出來會有多香
真棒(結論)
俺也真的很期待看到有朝一日愛忠滑板共舞
俺又聽見了教堂的鐘聲……………(無比真實的幻覺)
感謝看到這邊的您
好想要跟菊池忠玩寶寶play(尖叫)
俺想要跟菊池忠玩寶寶play又被愛之介捉姦在床(??????)
我真的沒有NTR的性癖真的……只是想提醒一下愛之介寶寶play很好你要不要試試看(淦)
距離神道議員讓俺社會性死亡還有XX天。
到這裡為止都算是俺忠的妄想捏他。(狂氣)
神道愛之介x菊池忠
SEX PISTOLS趴囉,隨興又草率:翼主重種孔雀x犬神輕種黑柴→隔代遺傳蛇之目重種白化日本錦蛇
曾根準時在六點鐘載愛之介抵達家門口,而忠站在台階處迎接他。
「歡迎回來,愛之介先生。」忠穿著平常的深色西裝,連續看了幾天穿居家服或睡衣的忠,明明一度覺得西裝筆挺的忠看到不想再看,如今愛之介卻又覺得這身熟悉的裝扮並不壞。
「嗯。」愛之介慢條斯理地走上台階,眼角確認曾根把車開往後方車庫不見尾燈,在和忠擦肩而過時,很迅速地親吻了他的嘴角,然後悄聲說了一句:「我回來了。」
「愛之介先生……還請您盡量避免這種輕率的舉動。」
「呵,那你就不要那樣壓著嘴角好像在告訴所有人剛剛被我吻了一樣。」
忠無可奈何,放下僵硬的手,跟上愛之介的腳步。
愛之介穿過大廳,轉進長廊,腳步很慢。忠意識到愛之介是想從房子裡面繞路,再從與車庫最近的後門出去,他也發現愛之介掏出手機,邊走邊用單手發送訊息,似乎是在跟某人聯絡。忠想問愛之介的計畫是否包含晚餐如何解決,但找不到開口的時機。
到了後門口,愛之介轉身過來說:「我去打個招呼,你先在車庫等我。」
愛之介沒有說跟誰,但忠知道是指三位姨母。本來週五的晚餐愛之介通常都會跟姨母們同桌用餐,忠也會隨侍在側,但角色與尋常端盤、整理桌面的家僕不同,是為了在姨母們需要的時候被點名,以答覆關於愛之介於公於私的各種事項。這禮拜忠處於休假狀態,原本就有點猶豫今晚晚餐該如何應對,但看來愛之介想直接打個招呼了事。
這決定妥當不妥當,沒有忠插嘴的餘地。他順從地折腰聽命,下巴卻被愛之介托著抬起來。
「你應該把東西都先放到車庫去了吧?你如果沒準備到自己的份,最好趁這段時間回去拿。」
愛之介沒有說清,但忠領會到是指愛抱夢需要的東西和滑板。只是關於自己的份,讓忠有些困惑。
「回答呢?」在忠猶疑的幾秒間,愛之介不滿意地挑起眉毛,催促道。
「啊,是,我明白了。」
愛之介恢復自信而不羈的笑容。看來愛之介打算看著忠如何摸不透他主人的想法,只能笨拙地走一步算一步。為什麼以前自己沒有發現愛之介是如此玩味著自己的反應呢?儘管就算發現了,他也束手無策。
忠把自己的工作人員服與滑板一同塞進了運動背袋裡,當他回到車庫時,愛之介已經站在那等著了。
「愛之介先生,抱歉讓您久候。」忠揹著袋子,幾乎小跑步著走到愛之介身邊。
「嗯?嗯……」愛之介不知為何盯著忠,扶著下巴思考著什麼似的。
「愛之介先生?」
「想說『我也才剛到』,但果然不怎麼適合吧?」
「咦?」
「下次來試試看吧。」
「請問是指什麼?」
「在約定的地點等待對方的感覺。」
忠仍不解其意,愛之介一點也不意外。
「下一次休假的時候,約在外面約會吧。」
忠愣了一下。約會這個單詞,在他的思考當中難以與自己產生任何連結。但愛之介確實說了約會。
「愛之介先生……跟我麼?」
好像光是忠開口尋求確認就是一大進步,愛之介咧嘴而笑,有部分是自嘲自己對忠抱持期待的標準似乎愈來愈寬鬆:「對,跟你。」
忠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最誠實的反應是感到開心,甚至有著期待,但他更清楚和愛之介像普通情侶一樣「約會」並不實際,他回不出答覆,而愛之介已經不是很在乎。
「先把東西放上車吧。」愛之介邊說邊就近伸手打開了一輛白色國產轎車的駕駛座門。
「咦?愛之介先生,這輛車到底是?」剛剛忠就有發現這輛不屬於神道家的陌生車輛,見愛之介開門就要鑽進駕駛座,慌忙地提問。
「租的車子。」愛之介晃了晃手中橢圓形的感應式車鑰匙,鑰匙圈上掛著知名租車公司的LOGO。
「咦?」
「以曾根的名義。」愛之介勾起嘴角,那笑容幾乎像個惡作劇的少年。
「愛之介先生!?」忠難掩驚訝。
「我說想在附近兜風開自家車又有點太醒目所以想租車,但作為公眾人物租車反而更引人注意,想要借個名字,他就答應了,我可一點都沒說謊,只是證明他是個老好人而已。」
「那是…您說得是沒錯……那請把鑰匙給我吧,我來──」
「我在等你把東西放上車呢。」愛之介打斷忠的話,自顧自地坐進駕駛座,繫上安全帶的同時發動了引擎。
忠仍然欲言又止,但愛之介的態度明顯不容動搖,只能認份地把自己的背袋丟進後車箱,愛之介的服裝和滑板則放到後座,最後自己坐進助手席,拉上安全帶。愛之介瞥了他一眼,忠的面無表情裡仍難掩身處助手席的不習慣甚至動搖,那雙手過分拘謹地交疊在大腿上,指頭切齊膝蓋正襟危坐。
「忠,你忘記你今天還是休假麼?」
「不,我還記得,但是……」
「所以這也算是『約會』,這樣講,夠明白麼?」
愛之介切檔、倒車,在他重新換回D檔前進時,滿意地看到忠垂低的側臉被夕陽餘暉染上紅色。
租來的車子有過度清潔的皮革氣味,但仍不影響從愛之介身上飄來的清甜香氣。經過昨天的放縱,忠意識到自己的賀爾蒙變得穩定多了,那淡雅卻主張極強的香氣令他安心,他知道任誰看了都會相信自己只是個依附在重種之下毫無存在感的犬神輕種。
但忠仍為了別的原因分心而在看窗外流逝的風景。現在去Crazy Rock還太早,應該會先吃個晚餐。他思索著關於約會這件事,這件他從來沒有想像過的事。如果愛之介可以早一點告訴他,他也可以做些相對應的安排。雖然不能確保不會讓愛之介失望,但比起現在這樣毫無預備地坐在愛之介身邊,白白接受一切,總會踏實得多吧。
只不過換了個位子,感受竟如此不同。忠從車窗倒影看見愛之介的側臉,這也是第一次。當他坐在駕駛座的時候,愛之介理所當然是在後座,狹長的後照鏡總照不清愛之介的真實表情。而現在映在車窗上透明的側像,凸顯了那後梳髮際下露出的凜然眉眼、高挺鼻樑和豐滿的嘴唇,忠就這樣看得出神,與其說是著迷,不如說是單純地看不膩。這就是他獻上畢生忠誠的人,美好得理所當然,尤其笑起來的時候──當忠分心這麼想,愛之介就真的露出了笑容,他不禁有些心跳。
「晚餐啊,我想吃便當。」愛之介忽然開口。
「便當…麼?」忠不禁感到意外地轉過頭來看愛之介。
「這禮拜都沒吃到,加上你又不在,明明在沖繩,卻有種像在東京工作的錯覺。」
「……」
「怎麼,你想說『還不都是您的錯』麼?」
「不,我沒有那樣想……」
「昨天有人在電話裡抱怨我把愛犬獨自丟在家裡,好像我在虐待動物。」
「那是、呃,那是……那個意思不是……」忠一邊窮於回覆一邊意識到這又是愛之介的一次「明知故問」。啊,昨天發生的一切他是會記得一輩子了。
「我問了一圈,結果好像只有你知道我平常吃的便當是哪家做的。」
「確實,您的便當都是我另外預定的。」
「那現在要買買得到麼?」
「那一家的話,應該可以。」
「走吧,買了在車上吃。」
「……真的吃便當就可以了麼?」
「約會吃便當,覺得沒有情調麼?」
「不,只要您願意,我什麼都……」
「呵,不是燭光晚餐真抱歉啊。」
「愛之介先生,請不要那樣說……」
愛之介只顧著笑,忠內心的困窘很自然地被那笑容沖淡。他發現愛之介笑容變多了,卻沒察覺自己也帶著笑意,而且愛之介也有同樣的感想。於是他們又回想起了曾經以為早就遺忘的關於薔薇園的記憶,那時候薔薇叢對他們而言像嚴實可靠的牆,圍起只屬於他們的秘密基地,他們在那裡總能為了微不足道的事情哈哈大笑,比如說並行滑滑板時吹過臉頰的風很舒服,或是不小心跌下板而滑板往上飛在空中劃出的圓弧大得有多誇張。
成功買到便當,愛之介又開了一段路,到濱海縣道上有觀景台的地方。路邊幾個斜著並排的停車格裡已經停了幾台車,愛之介很自然地停到旁邊,忠瞄了一眼,確認車都是空的,雖然夕陽早已經落下,但那些看夕陽的車主應該還趁著濛濛亮的天色在沿海散步吧,忠這麼想,全憑不確實的推測,即使如此他們也不適合走下車。
愛之介亦心知肚明。他拉好手剎車,解開安全帶,立刻伸手向忠要了抱在他腿上的便當。於是他們無語地對著擋風玻璃望過去的堤防與海這般平凡無奇的沖繩風景吃起便當來。
他們想到了燭光晚餐。比起在高級西餐廳相對正襟而坐,或許像這樣面對同個方向、端著便當盒扒飯才是正確的,才是真實的。愛之介咀嚼著軟綿綿帶著甜味的煎蛋捲,這是在家、在應酬酒席上都絕對吃不到的口味,但他很喜歡,而他知道忠是故意為之。
吃完便當,愛之介解開領帶,忠瞥了眼車上的電子鐘,現在才七點半,雖然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但跟平常去Crazy Rock的時間相比仍嫌早。
「今天晚上SNOW想和你比賽。」
「咦?」
忠驚訝的反應一如愛之介所預想。
「哦,還有那個紅毛。」
「什麼?」
「驚訝吧,我也很驚訝。」
「……」
忠回想起前天遇到用滑板當通勤工具的他們,還有最後告別時虎次郎留下的話:下次跟你的主人一起來S吧,不是作為工作人員,而是滑板人SNAKE。他當下在思考自己的意願之前,首先想到的還是愛之介的想法。那個時候參加淘汰賽,他之所以自作主張,除了因為動機不純外,也是推測即使他老實徵詢愛之介的同意,也不會獲得應允。
滑板是他和愛之介共同的記憶,因為曾經美好而更顯得脆弱如玻璃飾品碎了就再也無法復原。自從愛一郎老爺燒毀滑板一事後,忠也幾乎放下了滑板。對,只是幾乎。他沒有再和愛之介滑過滑板,甚至刻意避人耳目只在深夜獨自上板。他知道自己在逃避,放任一地碎玻璃不敢清理。所以他看著曆會覺得懷念,又對藍加心懷感激,他們給了那個純粹喜歡滑板的小少爺新的寶物,一樣閃亮卻不再是玻璃製。
他想他只要看著就好了,只要看著就滿足了。或許他還是在逃避吧,毫無長進。
「忠。」愛之介伸手過來,忠抬起頭,兩人視線理所當然地交會,愛之介的手卻又收了回去。愛之介同樣不確定,不確定忠的想法,不確定知道忠的想法後,自己又會做何感想。
「先說清楚,這可不是命令。」愛之介定定地望進忠在車內燈的昏暗黃光下顯得格外濃綠的雙眼裡。
「……」忠因心底難以名狀的躁動而忘記眨眼,屏息等待愛之介下一句話。
「去贏得勝利吧。」
「……我明白了,愛之介先生。」
忠一個人走進Crazy Rock。明明時間還早,忠卻發現人潮聚集的程度與深夜無異,他甚至察覺到了一些打量他的視線。
「SNAKE,沒想到你真的答應了。」忠還在找那兩個高中生,卻被一個更加年幼的聲音叫住。
「MIYA……」
「怎麼表情這麼陰沉.愛抱夢拿你未來三個月的薪水威脅你還是拿獎金誘惑你?」
「不,我跟愛抱夢──」「啊,算了算了,是我不該先提起。」實也是唯一實際見過他和愛之介作為議員與秘書共同行動的S參加者,但忠還是想裝傻,實也晃著那著實讓人懷疑是不是魂現的靈活尾巴,他不想在這裡還要配合大人演戲。
「他們在等你哦,不如說,大家都在等你。我可沒忘記那個時候你分明心不在焉卻還是贏我的事,但這次可不要想得那麼簡單,會輸的喔,畢竟就是那個愛抱夢也輸了。」實也轉了個方向自顧自地走,忠跟在後面,一語不發。
曆跟藍加已經等在起點了,穿著就跟前天遇到放學時的他們一樣。
「嘿嘿,又見面啦!」曆露齒燦笑。
「還好,還以為你不來了。」藍加也露出微笑。他們放鬆的表情完全不見比賽前的緊張,忠反而有些愣然不知所措。
「……為什麼要找我?」忠忍不住問。
「欸,SNAKE跟愛抱夢,哪個比較強?」但曆沒有回答,反而唐突地反問了一句。
「……」忠沉默,但看上去比起不想回答,更像是在琢磨如何回答。
「嘿?我還以為你會馬上說是愛抱夢呢。」
「……我想最恰當的回答應該是『視情況而定』。」
「啊!那種說法最詐了!」
「嗯,所以我和曆都想親眼看看。」藍加仍保持微笑,但那眼神裡確實有了取勝的鬥志。
「呃?」但忠還是搞不太清楚狀況。難道曆跟藍加要和他比賽,是為了比較看看他跟愛之介哪個比較強?
「先說一下,這次是三個人比嘛,賭注就第一名可以向第二名提出任何要求,第二名可以向第三名提出任何要求這樣,可以麼?」曆還舉起手指比出一二三,好像看忠反應遲鈍怕他搞不懂似的。雖然他真的搞不太懂。
「……我無所謂。」忠搖了搖頭,儘管關於賭注他沒有任何想法,但既然只是要比較他和愛之介,那賭注應該可有可無。
「嘿嘿,我跟藍加會贏的哦,SNAKE!」曆重新拉好手套,忠看得出來他很認真,而且十足地樂在其中。
忠跟著兩個年齡比他小上一輪不只的高中生一起並肩站在起跑線上,他扶著板頭,左右兩邊都是充滿自信且雀躍的笑臉。果然很懷念。他甚至在倒數的燈號明滅的機械聲當中閉上了眼睛,關於滑板的回憶潮水般湧上,而當開始的旗幟刷地揮下,他站上滑板,滑輪在石路上碰撞出清脆響聲,他知道這種感覺,身體甚至記得比腦袋更清楚,刮過臉頰的夜風愈是涼爽,愈顯得渾身熱血之沸騰。
藍加超前,他加速度的幅度大得離譜,接連不斷的彎道根本無法成為他減速的理由。曆沒有焦急追趕,他還對幾乎與他並肩的忠悠哉搭話:「那傢伙真的很快,但SNAKE,你也還可以更快的對吧?」
「……」
「我們沒辦法讓你認真麼?」
「……」
「你果然比藍加還要面癱……他啊,在跟愛抱夢比賽之前,很認真地思考著為什麼愛抱夢要玩滑板的問題。」
忠總算抬眼與曆對上視線。
「我說那還需要想麼,當然是因為好玩啊!SNAKE,我說得對吧?」
「……」
「那SNAKE,你又為什麼要玩滑板?第一次、咳,在那個什麼愛什麼館裡的時候,你不是說了一串滑板怎樣怎樣的壞話麼?但是你還是喜歡的吧,我看得出來,和你比過的Shadow跟MIYA也都感覺得出來。既然如此,為什麼要一個人滑呢?明明你和愛抱夢──」
「你不是為了跟我聊天才提比賽的吧。」忠終於開口打斷,曆卻笑得更開心,他終於可以不用像是自言自語一樣了。
「玩滑板的時後本來就是想幹嘛就幹嘛的啦!不然你就讓我不想再跟你聊天認真一點比啊!你看我們都看不到那傢伙的背影了。」
忠看向前方,確實那藍髮白衣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可視範圍內。
「我很認真,從一開始就很認真。REKI,可不要摔倒了。」忠壓緊鴨舌帽後,雙手背在背後擺出加速的姿勢。
「在大叔眼中或許未成年就等於三歲小孩,但我可不是!」曆緊緊跟上。
「嗯,確實,已經兩次體驗過愛情賓館的你,算是很早熟了。」
「什!你一定要在這種時候開這種玩笑麼!?」
「但即使是大人,摔倒也是會受傷的。」忠放眼前方,內心計算著他們已滑行的距離。
礦山前段的路除了彎道之外很單純,只有一個地方有分歧,因為另一邊偏離尋常賽道太遠,所以沒有人會走。忠知道那條路又直又大,比尋常賽道還安全,同時清楚要從那邊再返回尋常賽道會很費時耗力。
而那個分歧要來了。忠忽然猛地加速,正當曆以為他要全力衝刺,想一起跟上時,忠的雙腳離板、踏到地面上踩起小碎步。
忠下板的瞬間,圍觀群眾中甚至有人喊出了愛抱夢的名字。大家都以為他要複製愛抱夢那個粗暴但仍技巧驚人的帶板跑向對方揮打的招式,而忠也確實手撈起板子在慣性作用下,迅速貼近緊跟在後的曆。
曆沒有畏懼,只是沒料到忠會這樣所以仍嚇了一跳,下意識為了閃避而準備換腳調整前進方向,但他馬上又轉念堅信忠只是在做做樣子嚇唬人,眼前一陣疾風掠過,是揮下的板子麼?是。但不是朝他臉上揮,而是朝他腳下,而那到底是對著自己的腿、腳背、還是滑板、或其實只是往地面上砸的假動作,那並不重要,未經驗過的危機引起身體的反射性退縮反應,等到曆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換了腳,滑板頭整個切了一個直角,徹底偏離了原本的行進方向。
曆啊地叫出聲來,他已經不在尋常賽道的路線上了。他轉頭看向另一邊,早就重新上板並加速往終點方向前進的忠轉過頭來對著他壓低帽沿示意──「嚇到你了很抱歉」?不,曆覺得那個示意是「上當了吧」。
「那動作也太流暢了吧?」
「發生什麼事了?有人錄起來麼?我需要慢速回播!」
「喂,你有拍起來麼?」
「沒啦,我現在才要拍!」
「你現在拍哪裡來得及啊!今天可沒有無人機轉播啊!」
「對啊!為什麼沒有!這個人是上次淘汰賽上輕鬆贏過Shadow跟MIYA的神祕工作人員吧?」
「誰知道啊,比起那個,他的滑法是不是有點像愛抱夢?」
群眾在議論。
而在終點等著的實也、虎次郎、薰與廣海四人,也一起認真觀看卡拉放送著的群眾自主錄影的片段。薰甚至感嘆了一聲,愛抱夢的風格大膽、令人印象深刻,但忠的動作無疑更加細緻,作為技巧完成度,可能還高於愛抱夢,他和虎次郎交換了一個視線,雖然沒有說話,但虎次郎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連我都想看看了,愛抱夢跟SNAKE的比賽……」廣海喃喃自語般說道。
他們都知道曆和藍加打算贏過SNAKE然後向他提出這個要求──要SNAKE向愛抱夢提比賽。最初大家還搞不懂這兩個人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理由竟是「想看看誰比較強」,更顯得幼稚天真。但此刻廣海說出了其他三人的心聲。
「哼,我倒比較想自己跟SNAKE比比看。」薰一邊指示卡拉再做一次重播,一邊抱胸嘀咕道。
「呃,雖然不是不能理解,但我想下次愛抱夢可能就不會輕易答應了,上次也是因為SNOW所以他才同意的吧。」虎次郎說得很不好意思要潑冷水似的。
「所以說為什麼需要問愛抱夢的意見啊?」
「……因為SNAKE是他的狗啊。」
「你還要說那個啊……」薰感到無語,挑眉看了虎次郎一眼,卻發現他表情很認真,「到底是什麼意思?」薰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不然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都不曾看SNAKE上場過?即使在最初愛抱夢還很頻繁露臉的時候,不覺得很奇怪麼?明明身邊就有這麼強又可以配合他滑法的人,卻還一直試圖找別的可以跟上他的人……唉,誰知道呢,說不定SNAKE跟愛抱夢比過之後,會有所不同吧。」虎次郎聳聳肩,但他倒是真的滿想看看SNAKE跟愛抱夢比賽,想見識舊友那「可能有所不同」的瞬間。
「但是REKI大概已經沒望了。」廣海搖了搖頭。
「沒辦法,史萊姆嘛!但這次史萊姆可不是單挑。」實也邊說邊注意到網頁上出現新影片連結:「啊、卡拉,播旁邊那個直播影片!」
「喂說了好幾次不要隨便命令我家卡拉!」薰碎念,但在影片讀取完後他也跟著無語凝視畫面裡不知何時已然追上藍加的忠。這畫面應該也是空拍機拍的,距離有點遠,只能確認兩人的身形位置,看不太清楚動作。但光是確認忠已經追上藍加就足夠驚人了。
「怎麼追上的?」實也忍不住驚訝地瞪大眼睛喃喃自語。
答案很單純,只是忠衝得真的很快而已。長年以來修整賽道的工作都是他安排的,要找到最快路徑對他而言毫無困難。不一開始就全速前進,只是為了確保勝利而想確實地各自擊破這兩名對手而已。他沒有對曆說謊,這場比賽他很認真。
「你的好朋友跑到另一邊去了,你不去陪他麼?」與剛剛和曆時相反,這次忠主動向藍加搭話。
「曆會馬上回來的。」藍加自然無絲毫動搖。
「終點已經快到了。」再幾個彎道就會進入廢棄工廠,終點等於就在眼前。忠盤算著,就算曆現在馬上追過來,忠或許會驚訝,但也僅此而已。
「那就來拖一下時間吧,我也還不想這麼早結束。」藍加露出從容笑靨,帶有與生俱來的魅力,忠因為奇妙的既視感而愣了一下。
藍加嘗試做出在網路影片裡看到的舞板動作。他擅長跳躍,滯空時間與愛抱夢有得拚,但對最初還需要黏膠帶固定雙腳才能安心滑板的他而言,讓腳在板面前後左右自由移動的舞板動作無疑是一大挑戰。他還在練習,現在速度又這麼快,失敗的機率大概八成吧,藍加這麼想,卻更躍躍欲試。
「啊。」忠發出驚嘆,因為藍加移動了腳步,在沒有改變滑板方向的情況下,兩腳前後交替踩踏,只有身體作了個旋轉動作,但轉回正面的時候,滑板失速差點讓他踩不穩整個飛出,幸好忠適時牽了他的手。
「現在速度太快了,這樣很危險!」忠語氣嚴肅,一時還放不開手,兩人的速度確實如藍加所願慢了下來。
「但愛抱夢做得到。」
「那是……即使是他,也一樣很危險。」
「那SNAKE呢?」
「呃?我……」
「果然可以對吧!我想看!好想看!」
藍加興奮地反握住忠的手,忠驚訝地一時說不出話來。藍加一開始給人的印象是個氣質穩靜的美少年,跟現在這個眼光閃爍著期待、就像孩子要求飯後甜點一樣催促著自己的他簡直判若兩人。是受曆的影響麼?忠想起笑著說滑板很好玩的曆,又自然而然地從那裡聯想到以前的愛之介。
對,他也曾經這樣牽著愛之介,那個時候那雙手還比自己的小,手心既柔軟又溫熱。而現在就算他和藍加重疊的掌心隔著手套,那回握過來的力道也足以傳達他那對滑板的滿腔熱情。
「現在可是在比賽中……」忠有自覺已經無法拒絕,卻還在做著無謂掙扎。
「是沒錯…啊,那表示不是比賽就可以囉?」
忠總覺得他早就料到藍加會那麼說了。
「SNA──KE──別以為我那麼容易甩掉!」這時曆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眼角餘光可以看到他那頭紅色如火的翹髮。
「曆!哈哈!」藍加笑得更開心,還很自豪似地對忠說:「看吧,他跟上來了!」
「嗯,我看到了。」忠施了點力道,雖然很輕,但由於風壓,還是像用甩的一樣放開了藍加的手,藉著藍加調整重心的空檔,忠重新踏穩了自己的腳步,然後壓著帽沿說:「那好吧,你和那孩子可以一起看,看著我到達終點。」
首先是簡單的左右蛇行加板上自轉。藍加驚訝地發現忠非常自然地做出旋轉動作之際,竟還能加速,明明高速蛇行之下為了保持平衡更加費力,對忠而言反而如魚得水,或許跟他像蛇一樣舞動的雙臂和腰身有關?
「果然SNAKE很厲害,但我還是會贏的。」藍加也加速,但快要能追到與忠齊平的時候,忠卻刻意減速,早就經歷過愛抱夢那樣會突然貼近的妨礙方式,藍加沒有動搖,眼看忠的滑板就要與自己的撞在一起,彎道也來了,兩人壓低身子,伸手擦地磨出火花,但在起身的剎那,忠帶著滑板一起跳起來,滑板騰空翻了一圈,喀地一聲又穩穩地落回忠的腳下。那動作沒有任何意義,純粹炫技,但成功吸引了藍加的目光,藍加只因此晚了零點幾秒從過彎調整回直線加速的姿勢,卻足以讓兩人之間的距離又再次拉大。
那動作藍加在網路影片中也看過很多次,但近距離親眼看到感覺就是不一樣。他覺得心跳加速,也聽到了後方的曆發出激動的驚呼聲。
他們進了廢棄工廠,忠也沒有停止,反而廢棄工廠更適合他的表演。近九成的單一通道上充滿毀損鐵柵造成的高低落差,忠一次又一次帶著滑板旋轉、跳躍,甚至在窄得只能單人通行的棧橋上忽然下了板,滑板不受控地往斜前方滑,在撞上欄杆的瞬間,忠又踩回去,翹起另一邊板頭,硬是做了個九十度平轉,前後板頭交換,讓他能夠再次筆直前進。
藍加跟忠真的忘記思考要怎麼超越忠。那些都是炫技,無關乎速度或勝負,但卻是十足的技巧性動作,需要練習,需要技術,也需要在這種場地、受眾人注視下實行的勇氣,那意義或許等同於享受其中的愉悅忘我。
「滑板真的太好玩了!」曆忍不住興奮地大吼。
而群眾也是難以抑制地躁動。
「還以為他的腳像黏在滑板上一樣穩,結果又突然下板!太扯了!」
「在那種普通長寬的滑板上還可以做出那種動作!鬼吧!」
「SNAKE!是SNAKE!」
於是隨著終點愈來愈近,整個Crazy Rock響徹高喊SNAKE的歡呼聲。
忠毫無懸念獨自衝過終點線,轉著身子在地上用四顆滑輪畫出漂亮弧形,充分減速後喀地一聲蹬起板子讓它回到自己手裡。
贏了。忠感受著自己紊亂的喘息與心跳,耳膜還殘留風呼嘯的回聲嗡嗡作響,他也有聽到群眾喊著SNAKE或意義不明地吼叫,但他內心這股不可思議的高昂感與四面八方湧來的激情無關。
忠像是為了吸到更多氧氣般抬起頭,卻瞬間對上了愛之介的視線。愛之介就像那時一樣站在鐵柵上往下看著他。帶著愛抱夢假面的他如果不笑不語的話,很難讀得出情緒。幾個月以前他們也這樣對視過,那時候的愛之介是什麼表情呢?跟現在相比,又有什麼不同?如果獲勝不是命令,那這個勝利是為了什麼、又是為了誰呢?他聽見自己的心跳,狂亂得不像是自己的,卻不知怎地引他發笑,所以他彎了眉眼,露出笑容。
「啊,又笑了。果然很好玩對吧,滑板。」不知不覺藍加也喘著氣、抱著滑板走到忠身邊。
「SNAKE好詐。」曆抹著滿臉汗水,語氣埋怨表情卻很開朗。
「因為是以贏為目的。」忠誠實辯解。
「咦?你有那麼想要要求我們做什麼還是怕被要求做什麼嗎?」這倒令曆感到意外。
「不,只是單純地……」忠原本想說「不能輸」,但他改口說道:「不想輸。」
「雖然很不甘心,但果然SNAKE也是很厲害的滑板人呢。」這麼說的藍加臉上也沒有作為輸家的懊悔,汗水把他白皙又漂亮的臉龐襯得閃閃發亮。
「嗯,雖然詐,但也很強,雖然很詐。」曆的笑容也散發同等光彩。
「……你們都還可以更強。」被兩個少年坦率真摯的反應左右包夾,在輸贏上較真的自己反而顯得孩子氣,忠低下頭,事到如今卻有點不好意思。
「剛剛心跳好快,讓我想起跟愛抱夢比賽的時候。而且因為SNAKE身上都是愛抱夢的味道,對吧?曆。」
被藍加這麼一說,忠有些動搖。就算他可以控制自己作為蛇之目重種的味道,偽裝成犬神人輕種,但他不可能隱藏愛之介在他身上留下的氣味。這麼簡單的事實,他竟然需要別人提醒才想起來。
「對啊對啊真的──蛤?啊?不、藍加你為什麼要提味道那跟今天這場比賽沒有關係吧!」曆本來還什麼都沒想就對藍加說的事實表示同意,但他很快又回過神來,忠與愛之介的關係可還是他被大人塞了錢要努力維護的秘密。
「嗯?是沒有關係沒錯……抱歉?」
「欸,也不是要你道歉啦,唉,我不知道要怎麼說了。」
「放棄吧,REKI。」虎次郎拍拍曆的肩膀,不知不覺在終點等著的四人也圍了上來。
「欸,SNAKE,你的身上都是愛抱夢的味道,這是你們很要好的證明吧?」藍加才剛道完歉,馬上又拿味道來當話題。
「我跟那位……我跟愛抱夢不是那樣。」忠知道此刻沉默或轉身離去反而是下策,所以他盡量正面但避重就輕地回應。
「那樣是哪樣?」但忠不知道藍加的日文不太好。
「就是……像你們這樣?」忠小心翼翼,卻仍像是被藍加誘導而全盤托出。
「我跟曆?嗯──」藍加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忽然靈機一動:「啊!我知道了。」
「……」忠以為已經平穩的心跳又開始亂了起來。這難道是因為藍加也是重種的關係?站在他面前竟有種無所遁形又束手無策的無助感。
「愛抱夢是因為SNAKE才玩滑板的吧?」
「不,我只是……」
「只是?」
「我只是曾經教過他滑板。」
「那不就跟我和曆一樣。」
「不……」
一旁的虎次郎和薰有點想笑。他們完全看得出來忠很不想繼續下去,但藍加就像穿著鞋子就踩上和室、絲毫不懂日式作法的外國人(雖然他確實算是外國人),毫不在乎地逼著忠持續開口到他滿意為止。
「本來不管是我或是曆比你快到終點,都要叫你跟愛抱夢提比賽的。」
「咦?」忠一愣。
「為什麼當時要棄權呢?如果SNAKE沒有棄權,不是沒有可能最後就是你和愛抱夢比賽吧?這雖然是我事後才想到的,但那個時候,愛抱夢是不是其實很想跟你比賽呢?」
「……」忠說不出話來,藍加的提問愈直接就愈是讓他窮於回覆。他說不出真心話,卻也無法輕易編造謊言。
「只是伸出手的話,任何人都做得到。就像曆第一次找我玩滑板一樣。但如果曆現在才對我說那時只是剛好在那裡的是我,好像對他而言誰都可以、誰都一樣的話,我會很難過。我知道滑板很有趣,但也是因為有他所以才更加開心。曆也說過的吧,對愛抱夢說過。」
「嗯,不要孤立自己。SNAKE,雖然不知道你跟愛抱夢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但沒有什麼理由足以讓你拒絕滑板吧?事實上,你也用滑板確實回應我們了。唉呀,雖然我們輸了,好像都白說了……」曆撓著後腦杓,興沖沖又想再提下次再來比一此的時候,薰突然插了嘴:「一直以來,我們以為愛抱夢的『夏娃』是在追求一個實力相當的對手。」
「但今天看了你的比賽,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傢伙根本是害怕輸給你吧?哼,真是膽小又不願面對自己弱點的傢伙,我期待看到那傢伙再華麗地摔跤一次,所以你還是趕快跟他提比賽吧。」薰故意說得過分,虎次郎聽得露出苦笑,他不覺得這種像激將法的誘導會讓忠輕易折服,果不其然忠微微皺起眉頭,那副打從心底不同意卻又因為理性認知到薰語氣中的刻意挑釁而不與之起舞的無動於衷,幾乎令人感到佩服。
「SNAKE,原諒我們多管閒事,直到現在我們還是搞不懂,當年與我們混在一起,純粹喜歡滑板的愛抱夢為何會有那樣劇烈的轉變,雖然上次久違地看他和藍加比賽,他很明顯不太一樣了,但當初那個讓他轉變的『原因』真的解決了麼?這是Cherry最關心的事。」虎次郎一副緩頰和事佬的樣子,一被點名,薰立刻不悅地挑眉回嘴:「我?關我什麼事!?你不要自己像個老人一樣突然懷舊又拖人下水。」
「你不關心麼?」
「就算我關心也不用你代我發言。」
「那結果還不是一樣。」
「完全不一樣好麼?啊,很抱歉,這理解力大概這就是猩猩語的極限了。」
「我可還聽得懂你剛剛說『膽小又不願面對自己弱點』是什麼意思,那真是不錯的自我剖析。」
「什麼?你就這麼想找架吵?」
「是你先開的頭好麼?」
「這兩個人又脫線了……」實也搖頭聳肩,十足小大人的樣子,但馬上他把兩手背在背後,歪著腦袋像好奇小貓一樣抬頭看忠,又是明確把握自己年齡應有的可愛而為之一般:「說起來,不是有誰在等你麼?SNAKE先、生。」他故意在忠的S名後加了敬稱,忽然讓這個捏造的稱號與現實有了連結。
忠霎時好像聽到愛之介在叫他,他再抬頭,發現愛之介轉身走開了,只剩紅色斗篷飄飛的背影。
「我得走了。」忠壓著帽沿點頭示意後,轉身就走。
「SNAKE!等等!你就沒有什麼想要要求的麼?」曆喊住他,忠猶豫了片刻。
「……如果我提了,那位…愛抱夢答應了的話,你和SNOW就來見證一下,到底是誰比較強吧。」
「哈哈!」忠聽見背後傳來曆的笑聲,「不只我們,大家都會來看的!」
忠抱著滑板小跑步到了停車的地方,看到助手席車窗有愛之介的側影,忠努力順著呼吸,繞到另一邊坐進駕駛座。
愛之介衣服還沒換,只拿下了假面,見忠上了車仍一語不發。忠不知為何覺得有點害怕確認愛之介的表情,所以他就像平常一樣,安靜有效率地發動車子,平穩開上道路,與此同時,車內導航響起朗讀語調的女性語音,忠以為是誤啟動,伸手想要關掉時,愛之介卻忽然開口:「照著走。」
「是的。」愛之介的語氣也跟平常一樣,忠的精神仍莫名緊繃,之所以覺得氣氛凝重,或許是與剛結束比賽時的興奮反差太大的緣故。
「比賽如何?」才想到比賽,愛之介就像會讀心一樣問出口,但他沒有等忠有任何反應,馬上又接著問:「很開心?」
「……是的,SNOW確實是很特別又有潛力的孩子,可以理解您喜歡他的原因。」
「哼嗯──」愛之介發出哼聲,不置可否外卻又有點不以為然似的。
「愛之介先生……?」忠鼓起勇氣,用眼角餘光瞥視旁邊的愛之介,結果他單手托著下巴,臉轉向窗外風景,忠在那稜角分明的臉廓裡仍判別不出情緒。
「……」
愛之介不再講話,忠意識到自己握著方向盤的手太緊了,強迫自己鬆開一些,同時輕輕吐了口氣。和那兩個孩子比賽確實比想像中的…不,忠從來沒有想像過,只是就結論而言,確實是開心的。他喜歡滑板的時間比愛之介還來得長,甚至不確定第一次站上滑板是什麼時候,只知道那時他已經接受了父母的暗示,總算可以像尋常孩子一樣在太陽底下揮汗玩耍,他著迷於站上滑板時湧現的不可思議的自由感,無論何時何地,滑行時吹乾汗水的風總是那麼清涼暢快……但自從開始教愛之介滑板後,這純粹打發時間的運動卻有了不同的意義。
或許正如那兩個孩子所說,因為身邊有另一個人所以才更加開心。
「……愛之介先生。」
「嗯。」
「下次……」
「……」
忠深呼吸,握著方向盤的手心滲汗,他又握太緊了,但現在若不握緊一點,吸了汗水的手套好像厚得令他有握不好的不安感。
「愛抱夢,下次和我比賽吧。」忠在充分深呼吸之後,以平緩的語氣說了這句沒有使用敬語的台詞,就好像他是以SNAKE的身分,對象雖然是愛抱夢,卻是為了說給第三人聽。
「……」
「……」
沉默難忍,但忠只能繼續直視前方,即使這個時間點在這條市郊路上只有他們一台車,道路乾淨順暢,離導航指示要轉彎的路口也還有段距離。
但沉默沒有維持太久,至少沒有忠體感得那樣久,愛之介叫了他一聲:「忠。」
「是的。」
「靠邊。」
「咦?」
「停車,現在。」
「是、是的。」
忠急忙打了方向燈,車往左側滑行,直到緊貼人行道與之平行。忠踩著油門打到空檔後,愛之介忽然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從助手席側身過來,右手拉起手剎車,左手攬過忠的後腦勺,毫無預告地掠取他的薄唇。
「嗚唔……咦?唔、愛之介、先生……?突然、唔、不行──」雖然是車少的晚上、在車裡、兩人還不是尋常打扮,忠還是在意被看到的可能性,但他幾乎一開口就又被堵住,反反覆覆,要推開愛之介的手搭在對方肩膀上,就只是搭著,完全使不上力,直到愛之介放開他,他甚至喘得呼出熱氣。
「你說不行?明明是你先引誘我的?」
「您的說法……是『邀請』您一起滑板而不是『引誘』…」
「怎麼不是?明明自稱SNAKE,就是要引誘我吃下智慧果實的意思不是麼?」
「那是…配合您的角色設定…」
「呵,那你現在SNAKE的角色設定跑去哪了?再跟剛剛一樣不要對我用敬語試試?」
「……」兩人距離近到忠能在愛之介的紅酒般濃赤的眼底看見自己的倒影,卻讀不懂主人是以什麼心情如此揶揄方才那句邀請比賽的台詞而一時無語。他怪自己憑著彷彿被那兩個孩子以及主人的舊友推了一把的勇氣而生的衝動,忘形地以為愛之介會欣然接受那個一起比賽的提議。
剛剛那突然又連續如陣雨的吻可以算得上是欣然接受麼?應該不行。雖然忠還擺脫不了剛剛令他感到暈眩的親吻,這副只有與愛之介接觸才顯得無法自律的身體,令他羞愧得難以維持正常思考。
「但說到角色設定,跟『Adam』一起『吃下禁果』的是『Eve』,可不是蛇。啊,還是因為你真的是蛇,所以才那麼取的?呵,會不會太隨便了一點?」
愛之介低啞的輕聲細語伴隨濕熱的吐息,掀動忠的眼睫與因汗濕而攏成一縷縷的前髮,忠覺得癢,不得不閉上眼睛忍耐。
「很…抱歉……」
「為了什麼?」
「『SNAKE』是沒有資格和『Adam』比賽──呃!」喀達一聲,忠往後仰倒,愛之介放倒了他的駕駛座椅,整個上半身欺過來,胸膛相壓,怦怦心跳如響鼓。
忠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因為愛之介幾乎算是軟倒在他身上,像是沒有意識到自己體型的大型動物在撒嬌,把上半身的重心通通交給他,背後的假皮革座椅發出吱呀喘息,調節座椅的伸縮結構也已經被逼到極限,忠如果有餘力,那他應該會驚異這台車的駕駛座可以後仰到接近一百八十度。
「我都講到這個地步了,還能理解錯誤,唉──我還是太樂觀了。」愛之介愜意枕在忠的肩窩,他笑盈盈地問:「很重?」
「呃──還、好……」
「比賽的賭注,你想怎麼辦?」
「呃、咦?」
「這次總不會再要我放棄什麼了吧?嗯?雖然我絕對不會輸。」愛之介用手臂撐起上身,拉開距離,忠也總算可以緩過氣來。
「……呃…愛之介先生…您的意思是…」但他還是不明白,不明白現在這是什麼情況,不明白愛之介的笑容裡為何有著少年時的他常有的調皮。
「你想到了?」
而現在愛之介的問句又是針對什麼?比賽的賭注?所以他們要比賽麼?他們可以比賽麼?還是剛剛那個關於角色設定的問題?
「愛之介先生。」
「嗯。」
「您願意…跟我一起滑麼?」
愛之介瞬間露出驚訝的神色,他對上忠懷著不安而殷切疑問的視線,他知道忠無意為之,不管是這快要變成招牌招數的小狗眼神,還是在親吻過後就恣意溢漏而出的屬於白蛇的費洛蒙。
與那時相似的只有月色跟問句,且此時湧現的情感已經不同以往,卻足以令愛之介有瞬間時空錯置的恍惚酩酊感。自己想像過這一刻會再次來臨麼?甚至是熱切企盼著?就像昨晚他們說出口的那句想來仍覺得幼稚好笑的表白?愛之介沒有意義地自問。
「嗯,一起滑吧。」愛之介直截了當地回道。
忠瞇細眼睛,露出燦爛笑臉。這次愛之介可料想到了,他捧著他的臉頰,拇指劃過勾起的嘴角,手掌抹過忠還浮著汗珠的脖頸,觸感微涼,卻令他渾身發熱。他覺得自已又快要脫口而出那句話了,這種衝動前所未有。
「賭注…我會認真思考的。」
「很好,別讓我失望了。」
「是,我會努力的。」
「雖然我會贏,所以沒什麼意義。」
「這…說得有點太早了,愛之介先生。」
「那你就好好想個會讓我贏了卻覺得後悔的賭注內容吧。」
「呵呵……即使會後悔?」
「當然。」
忠難得輕聲笑了出來,愛之介即使覺得可惜,仍低下頭為了滿足心底焦渴而以吻覆蓋上去。
待續。
後記:
要進入瘋狂做愛ㄉ部分前就先斷一下,俺也不知道為什麼廢話要這麼多明明這個趴囉的本意是要瘋狂做愛(第N次的腦內反省會)
俺雖然很想立志不要早洩(所以不想跟這篇廢話一起完成),但又覺得俺愈是有幹勁射得就愈快,所以還是算了
就先抱持依然早洩的心理準備(不然呢)
至於又是一篇廢話連篇俺說不出任何話腦內就還是愛抱夢&菊池的智慧果實pie(怎麼還在想這個)
至於滑板部分當然都是看看影片臨陣磨槍
俺只有踩過滑板車(滑板車)俺小時候有一段時間用滑板車去補習班上課ㄟ現在想想也是滿狂ㄉ(?)
其實俺還很喜歡一個花招,是滑一滑突然蹲低直到整個屁股坐到滑板上然後屁股轉半圈再拿起滑板,在跳起來的瞬間手指一挑讓滑板旋轉,然後在雙腳落地的瞬間再重新踩上滑板,超可愛又瀟灑的……
還有換板的玩法,那跳板子的動作就是說不出的調皮可愛……
然後就覺得這些動作如果菊池忠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做出來會有多香
真棒(結論)
俺也真的很期待看到有朝一日愛忠滑板共舞
俺又聽見了教堂的鐘聲……………(無比真實的幻覺)
感謝看到這邊的您
好想要跟菊池忠玩寶寶play(尖叫)
俺想要跟菊池忠玩寶寶play又被愛之介捉姦在床(??????)
我真的沒有NTR的性癖真的……只是想提醒一下愛之介寶寶play很好你要不要試試看(淦)
距離神道議員讓俺社會性死亡還有XX天。
到這裡為止都算是俺忠的妄想捏他。(狂氣)
西元二零二一年六月零七日